月是古人情感表达的重要载体，在《诗经》中，月意象有怎样涵义？

文字/编辑：知识中枢局

在浩如烟海的诗歌世界中，月是文人墨客的作品中出场率比较高的一个意象。

月本身朦胧、圆缺的特征，给人以无限的遐想空间，成为古人情感表达最重要的载体。

追溯月意象进入诗歌的源头，毫无疑问是现实主义诗歌的开端——《诗经》。

历经三千多年的历史打磨与文化积淀，《诗经》愈发光彩夺目，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历史遗产。

在“诗三百”中，“月”字共出现了 79 次，其中通过月的圆缺来表达时空概念的有 17 篇，通过月来写天象农事的有 2篇，以月光来渲染环境的有 3篇。

今天，笔者就通过这几个方面来梳理《诗经》中的 “月”意象的内涵及原因。

一、《诗经》中的月意象

（一）月的时间意象

日升为昼，月出为夜，日月作为时间意象在《诗经》中多有体现。

“东方之日兮”“东方之月兮”，作者借“日”“月”起兴，面对旭日和新月想到了自己的爱人，展现了对对方浓浓的爱意。

再如“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妻子借阳光来催促丈夫起床，而丈夫也借用月光来回复妻子的催促，幽默诙谐，营造了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对于短暂的人生而言，日月是亘古长存的。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思妇将视角转向日月，运用比兴的手法，借用日月恒久留存的特征来表达自己对丈夫无限的思念。

《小雅·天保》“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末句连用四个比喻来表达对君主的祝愿。

毛传中将“恒”释为“弦”，即上弦月渐趋盈满，与“如日之升”相召。

恒久是时间维度，渐趋盈满的上弦月是空间维度，释义有所区别，但都是借用了月亮恒久不变的圆满意义来表达对君主的美好祝愿。

时光飞速流逝，在日升月落间，时间不知不觉地溜走。

“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日月其迈”“日月其慆”，《唐风·蟋蟀》以蟋蟀起兴，由蟋蟀的迁徙想到了时间的流逝。

“蟋蟀在堂”，转眼间又至岁末，而自己并未作出多大的成就，作者感慨时光流逝，时不我待，在反思自己的同时也警醒世人珍惜时光。

《周颂·敬之》有“日就月将”，通过日月的交替变化，表达时光的推移流转。

“日”“月”一起形成了一种具体的动态特征，从而与抽象的、渐变的时间概念合为一体。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月予还归哉”，这两首诗都是思亲之作。

“月”是表示时间的概念，但这个时间是不确定的，也正是这种未知的归期，使得情感表达更为深刻。

相隔两地的夫妻，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对方，丈夫为妻子的辛劳担忧，妻子也为丈夫的安全忧心。

双方心系彼此，然而战乱未平，边疆未定，两人相聚也遥遥无期。

虽然归期未知，前途未明，但仍然忍不住这无尽的思念与等待，更加凸显夫妻情深以及国家动荡带给百姓的不幸。

（二）月的天象农事意象

农耕时期的人们过着男耕女织、靠天吃饭的生活，在风调雨顺的年头，百姓安居乐业，不愁吃穿，一旦天灾降临，便是饿殍满地的惨状。

因此，农耕时期的人们对天象极为敏感。

《小雅·十月之交》是一首政治怨刺诗。

诗歌以自然天象“日食”“月食”着笔，“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借此来解释社会政治的黑暗。

据记载，那次日食在周幽王六年十月初一（周历），即公元前 776 年九月六日的早晨七时至九时（辛卯日辰时）。

在古人看来，日食、月食皆为不祥之兆，是上天用来警戒统治者的信号。

在《诗经》中，“月”除了是上天警戒统治者的媒介外，还有其特殊的预报天气的作用。

《小雅·渐渐之石》：“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毛传曰：“豕，猪也，蹢，蹄也。将久雨，则豕进涉水波。毕，噣也。月离阴星则雨。”月亮运行到了毕星所在的区域，将会有滂沱大雨。

军人在东征途中，通过观测月亮、星宿的位置来预测天气，此时的“月”又成为了天气的预兆。

（三）月的光色意象

除却月本身的意象，月光也为文人墨客所偏爱。

皎洁如雪的月光洒落，给大地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夜晚有了一种隐秘感，清冷如霜的月光也会触发情思。

月与夜色相伴而生，月光本身的皎洁朦胧与夜晚的神秘相呼应，客观上营造出一种神秘迷蒙、幽静清冷的氛围。

此情此景下，美人也具有了几分神秘感。

《陈风·月出》以月光“皎”“皓”“照”三种不同状态开端，“皎”“皓”二字突出月光的明净、明亮，而“照”不仅对月光的亮度进行了描述，更刻画了一种月光普照大地的意境。

一步步递进，暗示了男子看美人的时间之久，由月亮初生直到月光升入中庭，可见男子对女子的爱慕之深，也从侧面反衬出月下女子的美貌与窈窕身姿。

清代张潮说：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

“月下美人”这一意象在中国古典审美中逐渐成为了经典，《陈风·月出》便是这一意象的源头。

文学创作讲究情景交融、寓情于景，月光因其清冷的特点，常成为人们寄托情感的意象。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夜晚的黑暗与月色的冷清，营造了一种孤独寂寞之感，加之妇人被抛弃，心中有哀怨，悲伤的意象和情感结合在了一起，更显月光的微弱，内心的伤感与埋怨。

面对同一轮月亮，同样的月光，但不同心境之下的体会截然不同。

与《邶风·柏舟》的寓情于景不同，《邶风·日月》是借乐景写哀情。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出自东方”，太阳和月亮光彩熠熠，从东方升起，照耀着广袤的大地。

诗的一开头便营造出了一种广阔宏大的意境，一切看起来那么美好，但是自己的命运却与此格格不入，妇人被丈夫抛弃，唯有向这温暖人间的日月来控诉，希望日月能看到自己的苦楚，施舍一点温暖给自己。

月作为一个客观物体而存在，由于人的主观情感的介入，月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物象，而是承载着主人公情感的载体。

抬头望月，有人看到了时间更迭，有人看到了时光流逝，生命的短暂；农民看到了农时，百姓看到了上天的预兆。

月光下，有人感受到了月光的温柔，看到了月光下美人的窈窕身姿；有人则感受到了冰冷如水的月光以及内心的悲伤……

在不同的语境下，月表达出不同的思想内涵，诗人的悲欢离合之感、喜乐忧惧之情、生命无常之叹等都跃然纸上，这些无形之情借有形之“月”表达出来。

二、月不同意象的原因

（一）天象知识

月崇拜是原始宗教崇拜的重要内容之一，中国古代很早就有祭祀日月的宗教礼俗。

古人认为日月更迭，将其赋予了时光流逝的意义。

其实时间本身并不含有任何的情感意味，它只是一个匀速前进的客体。

但是在不同的情境下，时间的流动触发了人们心中的情绪，他们将这种情绪附载到了时间这一意象上，将月的时间意象人格化，借它来表达抒发不同的情感。

（二）农业生产

古人们处于农业经济下，一年四季寒来暑往，任何气候时间的变化都对农业生产产生极为重要的影响。

他们没有像现在这样先进的技术，更无科学的理论知识作引导，唯一能够凭借的就是自己以及前人对于农业知识的积累，根据日月等天象探索出农事经验，依靠日月星辰等的变化总结时令对于农业的影响。

《豳风·七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前人们根据现实生活的经验，对时间进行整理和归纳，掌握时间变化的规律，并将其运用到农业生产中。

（三）政治社会

除了“月”本身的时间概念外，古人对月有着强烈的宗教情感。

先秦两汉以及前期的古人将月当做神，《礼记·祭义》写道：“日出于东，月出于西，阴阳长短，终始相巡，以致天下之和。”由于当时社会科学技术的落两性生活后，古人们对于月这一天象尚未形成科学的认识。

日月的运行，阴阳的更迭，在古人看来是由天神控制的。

封建社会下的底层百姓缺少应有的人权，他们深受统治阶级的压迫和奴役却无处倾诉自己的愤怒。

于是，当天象出现异常，古人便将两性私护这种情感寄托到日、月之上，借天神之力来表达对于统治者的不满，认为这是上天对世人的告诫，是对昏聩君王的警戒。

（四）审美心理

从艺术审美的角度出发，诗人们发现了月的圆缺、光色等变化，月意象在诗歌中变得多样化起来。

月的圆缺象征人的悲欢，月光的神秘朦胧则起到一种渲染环境的作用。

此外，月不仅作为一种单纯的物象存在于人们的审美之中，还会融入作者自身的主观情感。

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心境下，人们附着于月身上的情感截然不同。

诗人将自身的心境融入对月的审美阐释中，形成了月意象的多样性。

总结：

日月的升落，象征着一天的循环，由此，月意象便自然而然地被赋予了时间的意象。

时间的流逝与更迭，激发人们无限情愫，他们望月而叹，对月抒情。

由于我国古代长期以来处于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下，人们对天象气候有很强的依赖性。

我国古代劳动人民通过对月的观察，将月与时间、农事、天气相勾联，创造出了大量的农事诗，为后世的农业发展留下了丰富的宝藏。

月崇拜作为原始的宗教崇拜，在古人心中有着崇高的地位，是天神警醒世人的媒介。

月本身朦胧清冷的气质也渐渐成了古人的审美对象，月的圆缺、月光的冷暖在不同人不同的心境下，所抒发的感情也千差万别。

参考文献：
[1]孔颖达.《毛诗正义》.北京：中华书局，1980.
[2]朱熹.《诗集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3]程俊英.《诗经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4]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北京：中华书局，1987.

[5]王秀梅.《诗经》.北京：中华书局，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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