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诗歌中,善用灯烛这一意象,其承载着诗人怎样的情感?
文字/编辑:夏有喃风
中国古典诗歌中,关于灯烛的描述有很多,《诗经·小雅·庭燎》云:“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这段充满敬畏的吟唱可谓歌咏灯烛的滥觞。
众所周知,唐诗的兴象和气象有空前的表现,诗中灯烛所散发的光与热不仅成为诗人歌咏的普遍对象,更是一种有丰富内涵的物象或意象。
唐诗中的灯烛重在传达诗人内心的思想情感,是意象,但意蕴较为单薄。给“灯烛”以更多展现,并赋予更深幽、更丰厚内涵,而且与人的情感紧密融合的则是晚唐的李商隐。
今天,笔者将从以下三个方面,具体分析李商隐灯烛意象是如何承载微妙至极、难以言传的各种情感状态的。
一、情意的理想感和境界感
人们对李商隐“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诗句可以说十分熟悉、喜爱,他一语道破了人人向往的如此灵通、如此美妙的情感境界。
上联将渴望和无奈通过极端的想象写尽,抒发了无比强烈的情感;下联进入形象的议论,虽有绵远的理趣及情趣,是精警的概括。
但“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之立体画面的生动展现,此诗句通过最能触动抒情主人公心灵的意象对回忆场景加以描写,将诗中的情趣乃至情意延伸。
文学是形象的艺术,这种具体的展现和深入才是诗的核心。
诗的开头也出现了一些意象,如“星辰”“风”和“画楼”等,也有渲染气氛的作用,但更多的还是对时空状态的传达,对于“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美妙情感而言,“蜡灯”更是耐人寻味的意象。
“蜡灯”首先展现的是夜深人静的情境,而它的光泽、色彩更与“一点通”之“一点”暗合;
“蜡灯”的看似朦胧却通透、红亮,尤其涵盖了那种心心相印的全过程,或者可以说它正是“心有灵犀”之奇妙情感无以替代、合情合理的外化,当这种情感在现实生活中又出现了重重阻隔时,当时的“蜡灯”就成了“心有灵犀一点通”如此震撼人心之情感的深刻印记。
末联“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从中所传递的无奈与忧伤也就显得十分自然了。李商隐对抽象情感的表现可谓“神思方运,万涂竞萌,规矩虚位,刻镂无形”,“蜡灯红”在他这样的诗里决不仅仅是渲染气氛的景物,甚至就是爱情的眼睛。
二、情意的邈远感和深挚感
在中国诗歌史上,李商隐与杜牧齐名,而对后世的影响却超过了杜牧,很多人认为,原因之一也许正是他创造性地丰富了诗的抒情艺术,而这与他从多种角度表达感情的丰富性有关。
就爱情而言,李商隐不仅写出了别人没有写出的爱情之理想和境界,而且通过他敏感深刻的情思写出了爱情给人带来的更多感觉。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诗人一开始就写了抒情主人公爱情的与人意相逆的遭遇及其心境:由于受到某种因素的阻隔,一对情感真挚之人相会本不容易,而眼前分离的痛苦尤其使人不堪忍受。
首句“别”字,不是说当下那种普通的话别,而是指不得不接受的被迫分离。两个“难字,第一个指相会之不易,第二个更进一步,是痛苦难堪的意思。前人诗中曾有“别日何易会日难”,“别易会难得”(宋武帝《丁都护歌》)"等句,重在强调重聚之难。
李商隐从这里则深入一步,表达因为“相见时难”所以“别亦难”,一种难以割舍、痛苦得难以承受的丰富情感,重在写不同于一般的“别”之苦。
诗句中,第二个“难”字的出现,而且是意味不同的重复,给人情感上以轻重不同的击打,造成了诗句及其所表达情感的绵延幽曲之势,表现出丰富多层之状,使相见无期的离别之痛因表达方式的起伏婉转而显得分外深沉和缠绵,这样的缠绵情态,在“别易会难得”等诗句中是很难体会的。
这位抒情主人公既已伤情如此,一旦面对暮春景物,更是悲怀不已,那种“东风无力”,百花凋零,春光即将逝去之景,而人力面对大自然如此强大、星转斗移般的变化,只是无可奈何。
而伤情之人的境遇之不幸及心灵之创痛,如同眼前这随着春天流逝而残败的花朵一样,是人力对美的事物无法挽留,于是令人兴起无穷的怅惘与惋惜以至悲叹!
爱情如花一样的美好,而又如花凋之悲惨一样让人感觉无限唏嘘。
这正是爱情承接美妙后邈远之感的开端,接下来的两句更使这种邈远深婉之感延续到不可再进的地步,同时因远到尽头而异常深挚。
“春蚕到死丝方尽”中的“丝”字与“思”谐音,全句是说,自己对于对方的思念,如同春蚕吐丝,到死方休。
“蜡炬成灰泪始干”比喻自己为不能相聚而痛苦到足以消耗生命的地步,无尽无休,仿佛蜡泪直到蜡烛烧成了灰方始流尽一样。
即使深深眷恋,但是终其一生都将处于思念中;虽然前途无望,却至死靡它,一辈子都要眷恋着;尽管痛苦会丧生,也情不自禁地忍受着。
所以,在这两句里,抒情主人公将失望的悲伤与痛苦充分立体化并扩大化,纵则缠绵无限、横则炽热无度,这些感情,好像在无穷地循环,难以求其端绪。
如此的邈远感、深挚感发端于开头两句背景式的交代,更形成于寄寓于“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中的两个意象,一是“春蚕”二是“蜡炬”。
“春蚕”句首先是人的眷恋感情之缠绵同春蚕吐丝绵绵不尽之间的联想,又从蚕吐丝到“死”方止而推移到人的感情之生死不渝,因此发出了“到死丝方尽”的来自心底的声音,使这一意象具有了丰富的意义。
南朝乐府西曲歌《作蚕丝》“春蚕不应老,昼夜常怀丝何惜微躯尽,缠绵自有时”!
意蕴与《无题》的“春蚕”句相近,不过,这里的“春蚕”还有所不同,诗人是在料定“缠绵自有时”、前途大有希望的情况下,发出“何惜微躯尽,的感喟的。
《无题》“春蚕”句则不然,就其表现追求精神而言,它表现的追求是非常无望而且不计希望之有无的,感情境界有差异,联想也更为曲折幽深。
尽管如此,《无题》“春蚕”句也才仅仅是接着开头诗句初步形成了爱情的邈远深邃之境界的一个开始。
李商隐诗中的灯烛意象的情感意义在此是不断延伸的,是一个由虚写到实写的缓慢过渡,因此,“蜡炬”句才真正进入了思念痛苦之绵邈深挚的现实状态。以蜡烛的燃烧比喻痛苦的煎熬,在李商隐以前的南朝乐府中也不少见。
如“思君如明烛,中宵空自煎”(王融《自君之出矣》)"等,“蜡炬成灰泪始干”同样是用蜡烛作比喻,却不是单一地以蜡泪比拟痛苦,而“蜡炬”一词本身就让小小蜡烛给人以厚重感。
正如刘勰所说“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抒情主人公又进一步以“成灰”、“泪始干”反映痛苦的感情终生相随之深挚程度。
两性私护
联想比前人幽微复杂深刻得多,有强烈的纵深感,意象的底蕴极其丰富,说不出的真挚和热烈,说不清的邈远和深厚,形象地写出了人人向往的爱情状态。
三、情意的飘摇感和孤独感
在李商隐的爱情诗中,表现情意的飘摇感和孤独感所占比重较大。如《春雨》: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这是春天雨夜怀人之作,诗一开始就写“怅卧新春”,一“怅”字成了诗的感情基调。
接下来“白两性保健门寥落意多违”写出了惆怅的原因,想见到意中之人却无法实现,于是只剩下了“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此句中出现了“红楼”“雨”“珠箔”“飘灯”等众多意象,这些意象共同之处就是有很鲜明的色感、光感,不同之点则是处于两个极端。
如“红楼”和夜“雨”,一暖一冷,想昨日看今宵,写出了抒情主人公时喜时悲的复杂心境;
而“珠箔飘灯”则时明时暗,如难以相见之人,如无法言说之情,朦朦胧胧,恍恍惚惚,飘摇不定,无所寄托,进而延伸的就是似梦非梦、踽踽独行的孤苦之意,“梦依稀”、“一雁飞”正是“珠箔飘灯”的情感结局。
情趣商城
再如“滞雨长安夜,残灯独客愁”(《滞雨》),“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月榭故香因雨发,风帘残烛隔霜清”(《银河吹笙》)等,其中“残灯”“烛影”“残烛”都是所在诗句的核心意象,“烛影”之深正是飘忽之急、孤独之深,“残灯”“残烛”则正是孤独之客无力、凄冷、寂寞心态的写照。
李商隐通过灯烛意象更多层面地展现朦胧孤独情感的是《七月二十九日崇让宅宴作》和《屏风》。
在《七月二十九日重让宅宴作》中,诗人这样写道:“露如微霰下前池,风过回塘万竹悲。浮世本来多聚散,红蕖何事亦离披?
悠扬归梦唯灯见,濩落生涯独酒知。岂到白头长只尔?嵩阳松雪有心期。”刘学锴、余恕诚选注的《李商隐诗选》中说,此诗是诗人别筵客散之后,感极而作。
此时妻子王氏已卒,别宴既散,诗人独对孤灯,“灯”在此诗中意蕴更为深厚,不仅衬托再现了诗人一生无人知的孤独之情,而且“灯”就是他唯一的伴侣,孤灯一盏,苦酒一杯,“唯灯见”“独酒知”,如此孤独的内心世界,真是凄凉彻骨,悲慨无限,给孤独感以可视性和可尝之味,灯烛意象在此有了更深刻的人生含义。
《屏风》中“六曲连环接翠帷,高楼半夜酒醒时。掩灯遮雾密如此,雨落月明两不知”,这四句历来让人费解,“掩灯遮雾”半睡半醒中,诗人不知身在何处,更不觉屋外雨落和月明,“灯”与“雾”连用,朦胧之感突现,刘学锴等人认为“未必更有深旨”,若深求寄托之意,会失去“诗趣”,有一定道理。
但可以肯定的是,诗人通过“灯”和“雾”等意象写出的此种境界,不同一般,诗人确实将心情的朦胧状态具体到了极致,正如陆机所说“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而求音”,难怪刘学锴等说“已极近词境”。
总结:
灯烛以其光明、温暖的外部特征,成为人们广泛歌咏的对象;也以其充满悲剧色彩的内蕴成为丰富情感的载体。李商隐诗中灯烛意象与他内心深处的情感可谓水乳交融,“情感与意象融合成一体,这种融合就是所谓‘心灵综合’”。
李商隐诗中的灯烛意象作为他多种情感的寄托,如此丰富、完善和深入,几乎成为他“综合情感”的缩影。
男性保健 情感关系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lekangze.cn/20656.html